他走到其中一具冰棺面前, 跪坐在旁，擡手撫摸。

棺內躺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，睡顏安詳。

“你要信我，不到最後一刻, 我絕不認輸。我定會讓我們的孩子活過來的。我還要讓他繼承長風門的一切, 把所有最好的給他。”

“小月, 你還是那麽好看，而我已經老了。”

“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？我和你父母說話，你就躲在簾後偷聽……”

“沒有你的這些年，你可知我是怎麽過來的？”

“現在的這位，娶她非我所願。身為掌門, 如果不娶個夫人, 會很麻煩。”

“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……”

“虧你還是個掌門，被弟子壓過一頭就如此自傷, 笑死誰了。”一道女聲從身後飄來，墨凝驟然震怒，轉過身來。

“被我聽到你的秘密，生氣了？你怎麽不怪你自己毫無覺察？”寧溪站在那兒笑道。

“你找的兩個弟子做事不利索啊。還是給她查到了。就你這樣子，真是讓我失望呢。”

墨凝震了震衣袖, “不過是答應合作，休要用這般口氣與我說話。當自己還是尊貴的長公主嗎？”

“我看你現在更應該擔心自己的處境。你之前那般對他，他現在十級修為了, 會怎麽樣反過來對付你呢？”寧溪摸著下巴想道：“若是換了我，肯定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呢。

哈哈, 你也別生氣。你看中我的妖邪之身, 我看中你的名門地位, 咱們平等交易。實話告訴你, 我馬上要動身回京城了。到時若我那弟弟請仙門相助，墨掌門知道該怎麽做吧？

我和你說，任憑葉思卿再怎麽厲害，也畢竟沒有分身術。你我若同時行動，你說他處理哪邊的事兒好呢？”

“這個主意是可以的，”墨凝冷冷道，“現在請你離開。”

寧溪大笑，“被我看到你的隱私了，心裏不好受吧。”

“關你的事？”

兩人間的氣氛忽然劍拔弩張，眼看著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來，商青玄的聲音忽從兩道門外傳來：“師弟？你沒出什麽事兒吧？”

兩人這才同時噤聲，寧溪冷笑一聲，轉過另一個暗門走了。墨凝震了震衣袖，不緊不慢地出去。

“哎，你出來了。師弟，大喜事兒啊！”商青玄一見到他就激動起來，拉著他道：“你沒看到嗎？”

呵呵……看到什麽？晝夜顛倒，有人晉升十級？

“你咋不說話？啞巴了？”

“看到了。這是他的造化。”墨凝說。

“十級捉妖師百年也出不了一個，這下落在咱們長風門。這是整個門派都該慶祝的事！

不過，話說師弟，你那修為何日到十級呀？這下可被弟子超過了呢。”

墨凝：……（哪壺不開提哪壺）

“師弟你怎麽像不高興？”

“哪有。我就是太高興了，不知該說什麽呢。”

“我就說。”

另一邊，葉思卿帶著陸眠趕到的時候，金籠內墨玉正靠著夢尋的肩睡覺。兩人坐在一處，格外靜謐。

葉思卿看了他們一眼，並不意外，只對陸眠說：“你先退後，小心傷到你。”

而後他輕輕一擡掌，陸眠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，下一瞬就見那金籠碎了，漫天金色的光點紛飛。夢尋本來也靠著金柱睡覺，忽然一下往後栽倒，墨玉便跟著他一起倒在了草地上，醒了。

兩人不可置信地看過去，墨玉第一個反應過來，訝異道：“思卿！你……”

“十級啦！”陸眠在他身後小跳了一下，朝他們跑過去，“晉升的時候好險的！”

“十級？”夢尋半晌也沒反應過來。

“南山那件事，確實是我父親做的。”墨玉反應過來，第一句話就是說。又想陸眠大概還不知道，便把他們在南山遇到那對夫妻、看到籃子雲雲都說了一遍。

陸眠呆住，“墨掌門……”

葉思卿又將長風門這幾日發生的事兒，從震派寶劍丟失、蘇蘭雪被懷疑關押到白凝芝、淩暮雲被殺案說了一遍與墨玉和夢尋聽。

“你們查過案子，抓到兇手了嗎？”

“抓是抓到了……”陸眠摸摸腦袋。

“你有什麽推測？”墨玉問葉思卿。

他這時候看了她一眼，猶豫了一下方道：“最近出事的人，都是之前一起去抓狐妖的。”

“這又說明什麽？”

“因為我們在南山撞破了墨凝的秘密。”他說，“所有人，都可能已經知道他的事，所以要想各種辦法滅口。要麽殺，要麽關。對靈山派的兩個弟子他無需顧忌，你和蘇蘭雪畢竟在門派裏聲望較高。”

陸眠覺得渾身直打冷顫。原著裏這個掌門後期倒也做過一些壞事，但似乎不至於像現在這麽過分。原著裏還說他做那些是為了他的發妻，叫什麽小月的。

夢尋問：“墨掌門為什麽要取活人的肢/體呢？”

“這是禁術。吸取其精氣，幫助修煉。他想在我之前突破十級，很慌很著急。”

墨玉搖頭嘆息，“他會用禁術……還有什麽是我想不到的？”

葉思卿淡淡道：“很奇怪嗎？他一直都用。”

墨玉微睜大眼睛，“是嗎……”

陸眠：……

“可我想不出，什麽樣的事要逼得他非在短時間內晉升十級修為不可？十級修為，險之又險，多少人為此喪命。他只是為了搶回命門石？”

“師姐早晚會知道的。只是到那時候，不知你對我的看法和情誼是否還如從前。”

夢尋道：“葉師兄，你還知道什麽就都告訴姐姐吧。”

葉思卿不說話，陸眠便接著道：“還有蘇師姐呢。我們現在去找她吧？”

時間倒回到幾日前，那天半夜裏蘇蘭雪醒了，睡不著。她看到墻壁上有個小洞，裏邊有點微光，不由心生好奇。

試著把手伸進去以後，她後悔了。

那頭不知是什麽東西，跟觸手似的，很快就纏住了她的指頭，拔不出來……

後來她用了術法，震碎了那一片墻壁，竟發現裏邊脈著很多的斷肢。

然後她假裝昏厥騙了看守的弟子，一路跑了出去。

刑牢重地，什麽人能在墻壁裏埋這些東西？可以理解為是被關在這裏的人幹的。可是剛才她看到這些東西上微微泛著一層金光。

後半夜還下了一場大雨。鞋襪盡濕，衣衫沈沈，山裏找不到避雨處，只好用法術支撐著給自己擋一夜的雨。天將亮時，天空放晴，她也精疲力竭了。

裙擺下半盡是泥土，發上的簪子也掉了。她坐在樹下，這時候忽然想到櫻雨也還在刑牢裏。只是自己當時一瞬太過驚恐，光想著跑了，忘了還有個小丫頭也在那裏。

雖然她想不明白櫻雨為何也會被墨凝關起來，但是總之……

灰白的天空恰如她此時的心情。是怎麽也想不到，自己從小到大一直敬愛的師父，會做這種事情……

她又想到寶劍丟失的那幾天……墨凝若是真的信她，至多也就是把她禁足在屋內等候結果，為什麽會關去刑牢裏受罪？寶劍看守歷來是重要任務，她一刻也沒松懈過，底下的也都是十分信得過的人，怎麽就丟了它了？

那些埋在墻裏的東西……師尊做這些到底要幹什麽呢？！真是令人失望透頂！

自己再在刑牢裏待下去，還不知會發生什麽呢！

但是她也並沒有消沈太久。失望傷心了大概一天，第二日她便打起精神來，去河邊洗了個頭臉，賣掉了兩個手鐲換了點銀錢，買了身幹凈的新衣裳，走到鎮上找家客棧歇息了一晚，準備去找葉思卿。

她這時覺得，他說不定是早有預料的。他一定知道要怎麽辦。

陸眠一行人正在過來的路上。一只鷹朝他們飛了過來，葉思卿伸出手，鷹停在了他手腕上，爪子抓著一張紙條。

陸眠湊著一起看，說：“這字也挺好看。誰寫的啊？”

兩人一起瞧，只見信上寫的是：

展信安。聞長風門之事，心甚驚。京城亦恐有變，今上恐覆請爾等。未雨綢繆為佳。  遙

“我出來找姐姐之前，就聽說謝兄升官了。”夢尋道：“父親的家書中說，謝大人因病離世後不到三月，謝兄就當了宰相。”

陸眠一訝，笑道：“他小子這就成宰相了？這麽厲害的嗎？”

“少年宰相，剛上任時朝官多有不服，但現在全都啞巴了。之前長公主倒臺，朝中局勢大變，而後謝大人離世……說來挺覆雜的。我不知具體的，只知他手腕還挺毒，最近整得一眾老爺子都不敢出氣。”

“他，手腕毒？”陸眠一臉懵著大笑。

“朝廷的事夢尋比咱們了解，連他都不知道具體的。”墨玉說，“有機會的話下次和他聚聚，聽他講講怎麽回事兒，指不定很精彩。”

“京城又會有什麽變故呢？”陸眠想著謝遙遙說的話。

夢尋道：“如果今上又要請我們幾個捉妖師，那肯定是又和妖有關。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麽比上次那個更大的妖……難道是九尾狐？！”

“此事難說得很。”紙條在葉思卿手中化為飛灰，“得先解決門派的事。”

然後他看向墨玉道：“師姐，掌門做的事不盡快給個交代，就會有更多的人遭殃。你，蘇蘭雪，靈山派的兩個，都是例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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